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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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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氣一天天冷下去,風品樓下綠化帶上的綠色已經逐漸枯敗,每天路面上都落滿了葉了,清潔工掃都來不及。

秦揚風在蕭嘉樹的辦公室裏,看到了這個好幾天沒回家的男人。

他正站在玻璃窗前,隔著幾十層樓的距離,看著樓下地面上的落葉,距離太遠,看得並不真切,不過這並不妨礙他腦袋裏回憶起的那一幕,冠山山腳下落葉滿地,徐宜舟轉著圈子不斷地踩著,臉上的笑調皮而愉快。

如果那天他沒失控,也許,他還能看到這樣的笑容,對著他綻放。

“不回家?你都呆在公司好幾天了,這麽賣命,我可不會給你更多的股份。”秦揚風調侃著,遞給他一瓶紅酒,“好東西,82年的。”

蕭嘉樹沒有接。

從外表上看,他沒什麽變化,依舊是英俊冷靜的模樣,身板筆直,站在窗前像個雕像,只是回頭的時候,那雙眼眸到底失了以前的明銳精神。

他不想回家。回家了,他會看到徐宜舟閉得死緊的門。

每看一眼,他都覺得痛。

他曾以為她是個包子,暖乎乎香噴噴,又誘人又好捏,總容易讓人欺負,可是他們都忘了,包子冰凍了以後,會像石頭一樣硬。

咬不下、掰不動,免強啃一口,又冰又硬,酸痛入心。

徐宜舟的綿軟,是有底線的,踩線者會被她已久驅逐。

而他……他大概是真的瘋了,才會說出那番話吧。

徐宜舟沒說錯,他和孫瀚清沒有差別。

孫瀚清只不過私下罵了她兩句,他都已經受不了了,可他卻在眾目睽睽之下,對她說了那樣的話。

她後來是怎麽一步一步走回來的,光是想想,蕭嘉樹就覺得心裏抽疼。

徐包子,不會原諒他了。

“她說,她不想愛我了。”

“愛就愛,不愛就不愛,不想愛是什麽鬼?”秦揚風自顧自喝了兩杯酒,瞇了眼看他,“你們這些文人作者就是討厭,咬文嚼字的讓人聽不明白。什麽不想愛?說得好像她愛過一樣!”

蕭嘉樹忽然間一醒,不知道是因為窗口刮進的冷風,還是秦揚風的話。

是啊,她說的是……不想愛!

“別想啦,蕭嘉樹,明天就上京城談《無疆》的劇本和拍攝,你和徐宜舟這事先放放吧,興許等你回來,她會回心轉意,小別勝新婚嘛!”秦揚風轉了轉酒杯,神色一凝,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,“有件事我忘記告訴你了,《無疆》的編劇組,投資方要求加進來一個人。這人你也認識。”

他說著頓了頓,看了看蕭嘉樹的表情,才又續道:“當初米分絲心裏你的官配cp,如今的金牌作家,資深編劇——陸文栩。”

蕭嘉樹猛地轉過頭來,表情晦澀難明。

……

徐宜舟這些天忙成狗,好容易挨到了周末,卻還不能休息。

秦阿姨周五的時候就約了她見面,說要趁著家裏人出差的出差、旅游的旅游,她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的時候,和徐宜舟談談關於蕭嘉楓找對象的事。

看起來,秦阿姨一直都沒死心。

說起來,蕭嘉樹似乎已經出差好長一段時間了,這陣子徐宜舟進進出出,都沒遇過他。

緊閉的房門總帶著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。

也罷,反正都已經跟她沒有關系了,下一本書,她也不打算再跟風品簽出版。

沒有人願意在被打上那樣的標簽後,還要繼續與他合作。

吃了早飯,徐宜舟就匆匆出門了。

她們約在了秦姨家附近的幼兒培訓機構見面,因為她要帶小不點蕭洛白要上英文培訓班。

徐宜舟在秦姨家門口的車站下了車,邊走邊給秦阿姨拔電話。

手機才接通,徐宜舟就聽到秦姨略帶哽咽的慌亂聲音。

那聲音像從手機裏傳來,又像從附近傳來似的,徐宜舟擡了頭四處看了看,在她家小區的大門口,看到了正半抱著蕭洛白的秦阿姨。

蕭洛白整個人掛在秦阿姨身上,秦阿姨個子小抱不動她,便只能佝僂著身子勉強撐住,她臉色焦急,一手拿著手機,一邊看著來往的車輛,手忙腳亂的模樣。

徐宜舟趕緊按掉了電話,跑了過去。

“秦姨,出什麽事了?”

“舟舟,小白……小白高燒。家裏沒人,我要帶她去醫院。”秦阿姨滿頭都是汗,說話聲有些顫抖。

蕭洛白無精打采地趴在她身上,原本生龍活虎的小姑娘看到徐宜舟,連話也說不出來一句,臉蛋和嘴唇都紅得很不自然,眼睛閉著,呼吸急促,徐宜舟伸手探了下她的客氣。

那溫度,燙得嚇人。

“來,我來抱她。”徐宜舟二話沒說就接過了蕭洛白。

“這可怎麽辦?嘉楓和嘉樹都出差,我家老頭子也去外地參加講座,家裏就剩我一個人。”秦阿姨急得六神無主,“前兩天這孩子就有點感冒咳嗽,我給她餵了點常用藥,癥狀消失了,怎麽轉個眼就發起高燒來。”

“阿姨別急,我陪你們去醫院。”徐宜舟一手抱著蕭洛白,一手伸出去攔的士。

等了五分鐘,她們才算攔到了一輛的士。

很快上了車,她們報了目的地,的士司機瞧著她們急,找了近路很快地駛往了最近的醫院。

到了醫院一測蕭洛白體溫,居然到了39.8度,咨詢護士便立刻讓她們去掛了急診。

抽血又照了ct,急診室的醫生二話沒說就給開了住院條。

“小兒肺炎,馬上住院。”

醫生的話讓秦阿姨頭暈了暈,徐宜舟馬上攙住了她。

她在心裏嘆口氣,讓秦阿姨和蕭洛白先呆在急診室的床上休息,自己則去替蕭洛白辦入院手續。

辦好手續,她又背著蕭洛白上了兒科住院部,又是一輪的檢查,蕭洛白燒得迷迷糊糊,抽血的時候扁了扁嘴巴,沒哭出來,小模樣又委屈又可憐,只是輕輕叫:“媽媽。”

秦阿姨看得直抹眼淚。

徐宜舟在心裏嘆口氣,把小姑娘摟到懷裏,輕聲哄著。

沒多久,醫生開了藥。留滯針頭插進小姑娘胖乎乎的手背,小姑娘手本能一縮,又被護士緊緊按住了。

弄好一切,又餵她吃了退燒藥,蕭洛白眼裏含著兩泡淚,被折騰到倦得不行,歪在徐宜舟肩頭就睡著了。

“阿姨,你看著小白,我去外邊買點吃的。”徐宜舟把蕭洛白放好,便輕輕開口。

“好孩子,謝謝你。你阿姨我……我太沒用了。”秦阿姨眼眶通紅,要是今天沒有徐宜舟,這一通折騰下來,她這會估計已經暈了。

“別這麽客氣,誰都有難的時候,我也就是順手而已。”徐宜舟笑笑,很快離了病房。

折騰到這會,早都過了飯點,徐宜舟在外面店裏打包了兩份面條,又想著蕭洛白病著吃不了太油膩,便問了好幾家店,買回了白粥和小菜,又在醫院門口買了個玩具,才回了病房。

才到病房門口,徐宜舟就看到秦阿姨靠著病房外的墻壁,整個人都有癱軟的跡象。

“秦阿姨!”徐宜舟嚇了一跳,忙把手裏東西放在旁邊的休息椅上,沖過去扶她。

秦阿姨面色慘白,手裏拿著手機,哆哆嗦嗦著說著:“我……我家老頭出……出車禍了!我……我要怎麽辦?”

說著,她眼淚便洶湧而出。

“車禍?”徐宜舟也是一驚,“有沒說傷得怎樣?誰打來的電話?”

“和他一起去參加講座的同事,說是傷得不重,這會做了手術麻醉沒過,正睡著,叫我馬上過去。可是……沒聽到他的聲音,我這心……我這心……”秦阿姨泣不成聲,“而且小白現在這情況,我怎麽走得開。我們家在這裏又沒什麽親戚,可怎麽辦哪?”

“阿姨,別急。這樣吧,你要信得過我,小白這邊我先幫你盯著,醫生剛才說了她的情況不是很嚴重,配合治療就行了,你也不用太擔心。你趕緊去蕭叔叔那邊……不,蕭叔叔在外地吧,太奔波了,要不還是你留下,我幫你跑一趟?”

“好孩子,好孩子!”秦阿姨聞言又是一酸。

這回卻是被感動的。

這年頭,這麽熱心又事事妥當、肯替人著想的姑娘,太少了。

“你蕭叔那邊,還是我自己跑一趟吧,學校裏派了車子,我不奔波。這裏……這裏就勞煩你了。我已經給嘉楓和嘉樹打過電話了,嘉樹一直沒接電話,嘉楓人在國外,說是馬上就趕回來,到時候她會來替你。這兩天,我這沒用的老太婆……就拜托你了。”秦阿姨說著,緊緊抓住了徐宜舟的手。

“放心吧。”徐宜舟點點頭,“蕭叔叔不會有事的,阿姨別哭了,萬一過去了你哭腫了眼睛,讓蕭叔叔看到了,該心疼了。”

秦阿姨在她的勸慰下終於緩過氣。

眼前的女孩,看著綿軟甜美,卻似乎有著能撐住天地的感覺,讓人不由自主的依賴,要是……能做她兒媳婦該多好。

又說了幾句話,秦阿姨總算走了,回去打包了一些蕭洛白的生活用品和舊的筆記本電腦過來,才去了學校。

秦阿姨一走,就剩徐宜舟一個人照顧蕭洛白。她沒照顧過孩子,因此打醒了十二分精神,蕭洛白病得懨懨的,也沒力氣玩鬧,拿著她買的玩具有一下沒一下玩著,累了聽徐宜舟講講故事,大部分時候都乖巧得讓人心疼。

夜裏蕭洛白要陪床,徐宜舟便和她睡在一起,小姑娘把她的手臂巴得緊緊的,像抱著救命的稻草,從不哭鬧。徐宜舟給她唱歌、講故事,和她聊天,聽她說幼兒園和家裏趣事,蕭洛白經常把舅舅掛在嘴邊,在小姑娘的世界裏,最偉大的男人,不是父親,是舅舅。

這讓徐宜舟心都快化了。

蕭洛白一睡著,她就馬上爬起來,開了筆電碼字。

《成神》馬上截稿了,她還差了一段收尾,白天沒時間,就只有夜裏她才能碼些字。

碼字碼到淩晨五點多,才瞇了不到一小時,六點的時候護士準時進來分藥,給蕭洛白量體溫,徐宜舟就再也睡不了,快七點的時候她下樓買早飯,白粥饅頭水煮蛋和鹵豆幹,都是適合病人的清淡飲食。早飯才剛結束,她們便迎來主任巡房,然後開藥,給蕭洛白掛水,藥水空了叫護士換藥,午飯、餵藥,下午繼續掛水、霧化治療,然後是晚飯、餵藥,替蕭洛白洗臉洗腳,哄她睡覺。

這一天下來,蕭洛白醒的時候,徐宜舟沒得休息;蕭洛白睡著的時候,徐宜舟還是沒得休息,她要見縫插針地碼字。

好在第二天,蕭洛白的燒就退到了37.5度,接近正常溫度。

這樣的日子,一直持續到第三天中午。蕭嘉楓人在國外,遇到了機場事故,整個機場封閉,她一時半會回不來。

倒是蕭嘉樹先趕回來了。

站到病房口的那一瞬間,他整個人都楞了。

蕭家的信息傳遞出了錯,秦阿姨一直以為蕭嘉楓趕回來了,因此蕭嘉樹先去看了蕭爸爸,才回了s城看蕭洛白,他並不知道這時候呆在醫院的人,是徐宜舟。

時間是中午,蕭洛白正在午睡,手上掛著水,睡顏卻很平靜,徐宜舟坐在她身邊,趴在病床醫用餐桌上,一手按在蕭洛白背上,大概是在拍她,另一手擱在自己腦袋下,手臂垂著,頭發淩亂地鋪了下來。

餐桌上,是還亮著的筆記本電腦,蕭嘉樹不用看都知道,她肯定在碼字。

他胸口忽然竄起一股難言的酸意,揪著心疼著。

“小夥子,別吵她。”隔壁床小孩子的母親,在蕭嘉樹的手即將要撫到徐宜舟頭上時,忽然輕輕開了口,“她這幾天幾乎沒有休息,白天帶孩子,一有空就對著電腦忙,這會好不容易睡了睡,你就讓她安心休息一下吧。”

就連……隔壁床的親屬都看不過眼了,徐宜舟,你到底是累成什麽樣了?

蕭嘉樹沒想到有一天,這麽簡單的畫面,竟然會讓他有……落淚沖動。

他的手仍舊是落下了,只不過很輕,撫在了她的發間,最後停在她的臉頰上。

她的臉又瘦了。

忽然間,放在徐宜舟手邊的手機猛然震動起來。

徐宜舟像條件反射式地睜了眼,撈起手機,手機屏上是個定時鬧鐘。

她怕自己睡著,錯過了給蕭洛白換水的時間,便定了鬧鐘。

睡眼惺忪地望去,蕭洛白這瓶水果然馬上掛完,她揉著眼睛按了床頭的按鈕叫來護士。

徐宜舟沒有看到蕭嘉樹。

但這一切,卻全都落到了他的眼裏。

他問自己——

蕭嘉樹,你真的舍得她嗎?這樣的女人,用一輩子來疼,都是不夠的吧?

是啊,不夠!

所以,徐宜舟,終我一生,都將寵你至死。

哪怕你永遠不會原諒我,不會愛我,我也願意……寵你至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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